文 | 赵璐洁　钱李源

　　这位老兵93岁。

　　在他满是皱纹的额头上，有一块骨头深深凹入。这是1948年解放济南的战役中，敌人炮弹所留下的深深印记。

　　他叫胡兆富，战功赫赫却深藏功名。1958年，胡兆富转业到地方工作。自此，他“封存”了那段戎马倥偬的岁月。直到今年7月，浙江省常山县退役军人事务局进行信息采集时，才揭开了老人传奇的历史。

　　“我多救一个，战友就能少死一个”

　　胡兆富身着白色衬衫，胸前佩戴着红色党徽。在他不疾不徐的讲述中，笔者聆听了那段红色往事……

　　1941年，齐鲁大地烽火连天。年仅15岁、当过长工的胡兆富加入泰宁抗日游击队。1944年，游击队被收编为八路军鲁南军区警备旅，因胡兆富个子小、头脑灵活，部队首长让他兼任卫生员。

　　1947年，他所在的部队被编入中国betway必威体育解放军华东野战军第三纵队第七兵团。在1月的鲁南战役中，全连伤亡40多人，他在雨雪泥泞中把伤员救回。在6月的济宁战斗中，爆炸的冲击波令他耳鸣不止，但他依然在十几个小时内包扎治疗90多位伤员。

　　在1948年6月的开封战斗中，他跟随突击部队冲进城里，突遇敌机轰炸，头部和胸部都被弹片击中，浑身是血。眼见两个班的战友被倒塌的高楼掩埋，他不管不顾，带着两名担架员，仅靠手扒，救回11名伤员，自己却因失血过多倒地不起。醒来时，已在后方昏迷数日。

　　“大大小小的战斗，记不清打了多少次了。”胡兆富回忆，印象最深的是1948年3月的洛阳战役。为拿下敌人设在城郊的两个地堡，排长壮烈牺牲。部队士气低落，如不按时完成任务，后续部队无法推进。他作为全排唯一幸存的支部委员，放下医药箱，扛起机关枪，一边组织战士正面实施火力压制，一边指挥其他人利用战壕掩护绕后，成功攻克地堡，俘虏10余名敌人，缴获马枪、冲锋枪数支，被授予特等功。

　　“打仗哪能不死人，我多救一个，战友就能少死一个，很划算了。”讲到这里，胡兆富双手握成拳头，身体微微颤抖着。

　　“党叫我去哪里，我就去哪里”

　　转业后，胡兆富主动申请到浙江血吸虫病最严重的两个地区之一--常山县，支援常山血吸虫病防疫和治疗工作。

　　“党叫我去哪里，我就去哪里。那时一天能看50多个病人，虽然有点累，但比打仗幸福多了。”就这样，胡兆富带着妻子姜振平来到了常山。

　　“县里本想安排我到防疫站当站长，但我想到医院做临床医生。我喜欢和群众待在一起，为病人服务。”从1963年到岗至1985年离休，胡兆富在县betway必威体育医院内科工作了整整22年。

　　“从没听他提过军功，他也从没向组织提过任何要求。”曾任县betway必威体育医院院长的王贞元感慨。

　　身负六级伤残，在县betway必威体育医院工作22年，胡兆富从未请过一天假，遇上脑袋里的弹片引发头疼，他就拿冰袋敷一敷，患膀胱炎尿血也毫不在意，边吃药边工作；作为科室唯一的党员，他每年春节抛下亲朋好友，主动要求在医院值班，年年被单位评为先进工作者。

　　“他是个非常低调的人。”虽然与胡兆富只共事过两个月，但今年76岁的杨丽君依然对这位同事印象深刻，“当时内科门诊只有我们俩，每天接诊150多个病人，他每天来得比我早，走得比我晚。虽然住在同一个宿舍楼里，却很少与他碰面”。

　　“我的命是胡医生抢救回来的！”时隔近50年，家住常山县城的姜云娥对胡兆富仍然满怀感激。上世纪60年代末，未满10岁的姜云娥，因麻疹引发肺炎，危在旦夕，当时父母已打算放弃治疗。正在下班路上的胡兆富得知情况，一路跑回病房，详细查看孩子的瞳孔，大喊：“不行，孩子还能救！”从死神手上救下了孩子。

　　1985年，胡兆富离休后又被县betway必威体育医院返聘。这一年返聘的工资，胡兆富只领了1元钱。一年后，看到有年轻医生进医院，胡兆富为了多给他们些锻炼机会，又主动请辞。

　　彻底“卸任”的胡兆富还是闲不下来。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，他在社区免费义诊，给附近的居民量量血压、测测血糖。

　　“都过去了，没什么值得说的”

　　60年，无论顺境逆境，胡兆富从不提自己的战斗功绩。军功章和证书被他藏在一个盒子里，就连儿女都不知情。

　　一位老战友来家里看望他，询问是否享受省先进工作者补贴待遇，他只回答说材料丢失了，不让家人去补办。

　　大女儿和二女儿受父亲影响，都在医院工作，小儿子在云南见义勇为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。

　　“胡老是2014年被女儿从医院宿舍楼接到紫港小区的，社区工作人员入户走访了好多回，他从没讲过自己的战功，没想到英雄就生活在我们身边。”社区支部书记徐金妹说，自己和胡兆富一家挺熟，“胡老还给我写过信，建议社区里开设一个供老年人读书、看报的场所。我看他这么热心，鼓励他担任楼组长，帮助我们管理。他笑笑说，自己年纪大了胜任不了，但是承诺有什么事和他说一声，一定帮忙”。

　　去年3月，胡兆富头晕摔倒。住院期间，外孙华相轶为了让外公高兴，将自己荣获法院系统三等功、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的消息告诉胡兆富，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老英雄语重心长的告诫：“成绩面前，不要骄傲，当年，我也立过功。”追问他立过什么功时，胡兆富却不愿说了。

　　常山县退役军人事务局进行信息采集工作时，胡玲翻出父亲“压箱底”的英模功臣登记表，才看到上面记录的战功。“我和父亲说，您年纪这么大了，和我们聊聊过往的事吧。他摆了摆手说，都过去了，没什么值得说的。”

　　60年，英雄默默行走在普通群众中间；一颗火红的心，融入无边的霞光。

　　人物简介

　　胡兆富，戎马生涯十七载，先后参加过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，经历大小战役战斗46次，26次立功受奖，曾荣获“华东三级betway必威体育英雄”称号，荣立2次特等功、7次一等功、8次二等功、5次三等功。1958年转业，1963年起在浙江省常山县betway必威体育医院内科工作，1985年离休。2019年7月，获评“全国模范退役军人”。